47、活阎王
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恐怖的地方,无疑是乱石坟岗,尤其是风高月白之夜,墓群旁的灌木丛中,疾风掠过劲草的声音,犹如鬼哭狼嚎,令人毛骨悚然。
当然,还有一个地方,比这更让人感到恐怖,即便是在青天白日,只要你靠近它,就有一种比接近死亡更令你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因为在这里,死亡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可怕,甚至会让人觉得那是种奢望与超脱。
因为在这里,想死都将是件十分困难的事,你所拥有的,只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恐怖。
这里,被称作阎王殿。
除了二楼是用作办公的地方外,一楼和地下室都是一间间人间地狱和杀人魔窟。天下有的刑具,这里都有;天下没有的刑具,这里也有。狼狗咬、灌辣椒水、钉竹签、电烙、电针、挖眼、肢解、剥皮、强水浸、刀劈、电死等,不胜枚举。
从这里传出的绝望的惨叫声,可以穿透厚厚的墙壁,几公里外的居民都能听见。
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呐喊,几十年后都让人午夜惊魂。
这就是武汉日军宪兵队。
队长五十岚翠,就是这些恐怖的制造者,被称作活阎王。
据说,他有根神经搭错了地方。
很小的时候,他穿着开裆裤在山里玩耍,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一条野狗,他吓得瘫坐在地上,手上的一个小馒头掉在了两腿之间。
他以为野狗饥饿至极,盯上了馒头,却不想野狗扑上来,在他的小鸡鸡上咬了一口。
从此,他患上了偏头痛。
只有听到犯人的惨叫声,他才会在一阵极度的亢奋中,从羊角风般的抽搐中清醒过来,然后象条野狗似地靠在椅子背上喘着粗气。
从码头上带回来的人,几乎一个个地都被过了一遍刑,现在,五十岚翠不用到现场,只要听到那些惨叫声,他就能分出谁是谁。
吕强、小陈、小樊作为**的要犯被关在一扇铁门里,尉迟钜卿、高加伟、刘少卿作为国民党的要犯,被关在另一扇铁门里。
只有徐铁,和其他十多个无辜的人关在一起。
**的要犯用刑最重,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,无辜的人其次,也被打得哭天喊地,只有军统的三个人,象征性地被抽了几鞭子,然后便没人理会了。
这倒不是因为梅一平的功劳,而是伪武汉特别市特务处丁处长请示了石木贞直,他希望把几个军统的人策反过去,为伪武汉政权服务。
每次受刑回来,尽管是被两个宪兵连拖带拽地路过徐铁的牢房,吕强都忍不住要朝里面看看徐铁。
徐铁懂得他目光的含义,他多次喊着:“我也是**,把我和他们关一起吧。”却被日本宪兵当成疯子,每次都把他拉出去痛抽一顿后,又把他丢进那个关押无辜人的牢房,让他无奈地承受着来自战友怀疑和鄙夷的目光。
曾玲,一定是曾玲。
徐铁认为是曾玲向日本人出卖了码头上的行动,但却保下了自己。
“呸!”徐铁啐了一口。
他发誓,出去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干掉曾玲。
五十岚翠看了看表,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,听完最后一个犯人的惨叫后,他觉得有点累了。于是,他拉熄办公室的等,准备回去休息。
就在他熄灯的瞬间,门开了。
他还没伸手,门竟然会开,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。
紧接着,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。
一直枪,硬邦邦、冷冰冰地顶在他的眉心。
因为刚才亮着灯,突然黑下来,他的眼睛有点花,看不清黑暗中来人的面孔。但对方枪口所指的位置,让他感到大腿之间的小鸡鸡,突然象小时候被野狗咬时那样隐隐生疼起来。
他也一直奇怪,人,从小能够长大,为什么被野狗咬过的小鸡鸡却始终不长。而更令他奇怪的是,小鸡鸡从那以后就没痛过,但现在怎么就突然痛起来了。
他突然意识到,可能是自己的死期到了。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?”
五十岚翠中干外强地问了一句,本来是想狐假虎威地威胁对方,但连他自己都发现,对方没有任何反应,自己的话音却有些颤抖。
“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,但我知道,我是自己走进来的。”
是的,宪兵队不仅是阎王殿,而且戒备森严,除了宪兵外,一般人都是被抓进来的,而他,却是自己走进来的。能够自己走进宪兵队的人,也就不可能被宪兵队这三个字给吓倒。
五十岚翠冷笑道:“哼,你还指望自己能够走出去吗?”
“走进来,就是为了走出去,否则,我进来干什么?”那人接着说道:“不过,你还是别希望我出去,因为我出去之前,要干一件事,而这件事,对你十分不利。”
五十岚翠当然清楚,他走进来的目的,绝不是为了走出去,他当然要干一件事。
“你是要杀人,还是要救人?”
五十岚翠虽然有点变态,但却不愚蠢,他已经意识到,对方就是让武汉日军风声鹤唳、草木皆兵的影子杀手。宪兵队刚刚从码头上带回国共两党的谍报人员,他就找上门来,五十岚翠希望他是来救人的。
只要是救人,那么就会和自己谈条件。只要和自己谈条件,那么也就有机会。
面临生与死的抉择时,谁都渴望机会。
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“影子杀手。”
“你听说过影子杀手救过人吗?”
五十岚翠的瞳孔在急剧收缩,心也在收缩。
是的,从出现的那天开始,影子杀手只是杀人,从来就没救过人。
五十岚翠此时发现,自己的小鸡鸡不仅痛,而且痛得有点发酸了。